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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故事选集第334章 赤瞳渡者

我的家乡藏在江南水网最密处的一个旮旯里地名土气叫藕花洼。

那里河道如脉池塘如镜夏日里接天的莲叶能一直绿到人的梦里去。

连接村庄与外部世界的是一条窄窄的土路路两旁一边是终年幽深的竹林一边是常年汩汩作响的小河。

这条路我和弟弟走了整整六年从懵懂幼童走到半大少年路上的每一处坑洼每一棵歪脖子树都熟稔得像我们身体的延伸。

然而所有关于这条路白日里的亲切与熟悉都会在夕阳西下、暮色四合时被一种莫名的、原始的恐惧所取代。

那件事发生在我十二岁弟弟九岁那年的晚秋。

那天我们因为留下来做值日出校门时日头已经疲软地搁在西边的山脊上了像个腌得过久的咸蛋黄有气无力地散发着昏黄的光。

天光正在急速地消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将一块巨大的墨蓝色幕布从东边缓缓拉过来。

风里带着河水的湿气和枯草的涩味吹在身上激起一阵寒噤。

我和弟弟背着沉甸甸的书包不敢怠慢几乎是小跑着踏上了那条回家的土路。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我们“沙沙”的脚步声和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竹林在暮色里显得格外阴森竹叶摩挲仿佛有无数窃窃私语藏在里面。

河对岸的田野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几座孤零零的稻草人张着僵硬的臂膀像是被时光遗忘的守墓人。

“哥快点走。

”弟弟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

我心里也发毛但作为哥哥只能强作镇定嘴里念叨着:“怕什么马上就到家了。

”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四处逡巡总觉得那竹林的阴影里或是河边的芦苇丛中藏着什么东西。

就在我们走到路中段那片最茂密的竹林对面时弟弟猛地停住了脚步手指着前方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被恐惧扼住的声音。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浑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就在前方十几米远的路中央有一个“东西”。

那东西约莫有十来岁孩子的个头身形瘦小穿着一身极其古怪的衣服。

那衣服的颜色是那种陈年青苔混着泥水的暗绿色质地看起来湿漉漉、黏糊糊的紧紧贴在它身上。

最让我们魂飞魄散的是它的眼睛——两只眼睛像两团燃烧的、没有温度的炭火在愈发昏暗的暮色里闪烁着清晰而诡异的红光。

它正背对着我们以一种极其怪异、绝非常人的姿势运动着——它不是在走也不是在爬而是在跳。

它双手背在身后双腿弯曲然后猛地蹬地整个身体向前一蹿一蹿地活脱脱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青蛙!每跳一下就从它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响亮的: “呱——!” 那声音不像真正的蛙鸣那般自然反而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尖锐又像是喉咙里卡了痰的嘶哑直直地刺入耳膜让人头皮发炸。

我当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瞬间冰凉想喊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巨大的、纯粹的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弟弟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尖锐的哭声在寂静的田野上空回荡。

那“东西”似乎被哭声惊动了。

它停下了蛙跳就保持着那个半蹲的姿势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扭过头来。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

我清晰地看到了它的脸——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

皮肤是青灰色的布满了一种类似水渍的斑痕五官模糊不清唯有那双赤红的眼睛像两个烧穿的窟窿牢牢地“钉”在了我们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情绪没有好奇没有恶意甚至没有生命感只有一种空洞的、冰冷的注视仿佛我们在它眼里与路边的石子、河里的水草并无区别。

我被这目光一“钉”压抑的恐惧终于冲破了闸门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和弟弟的哭声混在一起。

就在我们哭出声的下一秒那“东西”动了。

它的动作快得超出了我们视觉能捕捉的极限。

没有助跑没有预兆它蹲踞的身体只是微微一沉然后“嗖”地一下就像一颗被强力弹弓射出的石子化作一道模糊的暗绿色影子径直射向了路旁那棵最老、最高的苦楝树。

它落在离地三四米高的树干上四肢如同带有吸盘稳稳贴住那双红眼在枝叶的阴影里依旧明灭可辨俯视着我们。

我们吓得连哭都忘了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树上那两点红光。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它又是一动。

这一次它从苦楝树上猛地一跃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目标竟是路那边的小河!那条河虽不宽但也有五六米的距离。

只见它轻盈得如同没有重量暗绿色的身影掠过浑浊的河面连一丝水花都没有激起便稳稳地落在了河对岸的田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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