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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京扇骨寒第4章 霜降无霜

排水渠的暗洞像一条被岁月掐断的喉管入口窄腹道却陡然下坠。

沈清禾最后一个钻入回身拽动洞外枯草绳绳连着一截削尖的柳枝——枝尖朝上埋土三寸。

草叶合拢夜色重新缝死只剩风在缝口来回舔舐像替谁吮血。

洞内先湿后干四壁渗水带着铁锈与豆汁的酸混成一股古怪的腥甜。

她膝行十余步前方忽现一点豆大火光——哑婆蹲在弯道处铜皮豆汁壶倒扣壶嘴插着半截蜡烛。

火光映着她脸上三道褶褶里嵌着煤屑像有人用黑笔给岁月描了边。

哑婆抬手左手比“三”右手比“六”——三十六一个孩子不少。

沈清禾颔首从怀里摸出那朵铜铃铃壳早被血黏住摇不出声。

她把它塞进哑婆掌心意思很淡:债已收人皆在铃可哑命得活。

再往前洞道骤然拔高现出一座废弃的砖券。

券顶塌了半边月光漏进来像一柄薄刃把黑暗剖成两截——亮处孩子们挤坐成半月最小的枕着最大的膝呼吸细而匀; 暗处文物箱码成墙黄缎龙椅垫被折成角露出五爪金龙半只鳞鳞上沾着泥像刚被斩首的御前侍卫。

沈清禾蹲下来指尖掠过龙鳞心里飞快拨算:六十七箱已卸其九;剩余五十八得分两路——一路轻装随哑婆走水门;一路重箱得等“鹰”来。

她抬眼看见沈清墨站在券口正用一根烧黑的树枝在地上画线。

线北标“水”;线南标“火”;中间写一字——“舟”。

那是留给苏砚舟的暗号:水门送孩子火道运重箱舟若未归火道即坟场。

洞外霜降的夜被铁蹄踏得粉碎。

苏砚舟独自立在排水渠背坡面前是一大片收割后的玉米地秆子割得短而钝像无数根断骨插在月光里。

日军骑兵三人一组手电光交织成网网眼扫到哪儿哪儿的夜色就被撕开一道白口子。

狼青犬在前鼻贴地嗅到血味却忽左忽右——沈清禾布下的“忍冬雾·迷”还在犬被母腹记忆所骗哀鸣着原地打转。

苏砚舟半跪折扇横咬左臂布条已沁透血顺腕骨滴落却不敢抬手止。

他右手扣着最后一枚蓝钢针针尾系新线——这次不是鱼线是哑婆给的“发弦”三股少女长发编就浸过桐油韧可勒喉。

他把发弦一端系在玉米秆根另一端缠住“忍冬雾五号”——五号比三号多一味白磷遇风成雾遇火即龙。

布阵完他贴地后滑像一尾蛇退回暗沟只留下半截折扇骨露在月光外像给死神留的请柬。

第一组骑兵踏入玉米地最前犬突然人立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嚎。

骑手俯身查看马头刚低发弦骤紧——“嗡!” 雾丸弹起白磷遇风即燃火舌卷雾爆出大团青白火球火球里夹着无数细针般的蓝影那是淬了“雪忍”的扇骨碎片。

人嚎马嘶犬吠三声交叠却只响了一瞬——火球把声音与夜色一起吞进去再吐出时只剩焦黑的骨架与漫天飞舞的火星。

火星落在玉米秆上借风势一路向东南舔去像替谁提前点燃出殡的纸钱。

苏砚舟趁第二组骑兵勒马不前已滑至坡底翻身滚进一条干涸的支渠。

渠壁早被哑婆掏穿与主渠相通他矮身钻入背脊刚没入黑暗耳边忽然传来极轻的“叮”——铜铃。

他脚边那只被击落的鹰风筝静静躺着竹骨断口刺穿羊皮像一柄破伞。

铜铃却完好被发弦系着弦另一头牵在沈清禾手里——她不知何时折返蹲在渠心拐弯处眼里燃着两粒极小的火像刚从火场里捡回来的星。

“走。

”她无声张口。

苏砚舟摇头抬手指自己左臂再指洞外——血味未散犬迟早会追来他得把最后一道火墙点完。

沈清禾没再劝只把铜铃递给他转身从背后解下一只窄长布囊——囊口一开露出里面十二枚“忍冬雾六号”通体漆黑像十二段被夜裁下的影子。

“一起。

”她轻声说声音低得只够两人听见却重得能把整条命压进去。

砖券内哑婆已把孩子们分成三列每列腰间系一根粗麻绳绳结涂了豆汁湿时无味干后却散发酸香可掩人味。

沈清墨蹲在最末正把一只只空药箱拆开箱板内层早被削薄用蛋清与麻丝裱成“纸甲”轻而韧可挡远矢。

他把纸甲逐一套在孩子前胸最小那个套了两层仍嫌不够便把自己呢子大衣脱下裹在最外只留月牙疤在烛火里像一弯将蚀的月。

哑婆打手势:水门距此三里渠尽即护城河河底有闸闸外是芦苇荡荡外是永定河岔岔口泊一只乌篷小舟舟主姓白曾欠沈家一条命。

沈清墨点头却忽然抬手指券顶塌口——那里月光正被一道黑影截断影随身移有人正沿洞顶潜行脚步轻得像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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