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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鬼故事二 茶17

第十日的晨光是被雾裹着来的。

铅灰色的雾像浸了血的棉絮沉甸甸压在茶林上空连风都带着黏滞的湿意吹过窗棂时呜呜咽咽像女人的低泣。

到了第十一日雾没散反倒更浓了。

浓得能拧出黑水来走在镇上的石板路上三步外就看不清人影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还有不知从哪处飘来的、甜腥得发腻的茶香——那香味里裹着的铁锈味已经浓得盖不住了。

死亡像被这雾催开的毒菌在茶香镇的男人堆里疯长。

没一个是无辜的。

屠夫张前几日还挥着杀猪刀吹嘘自己帮聚香楼处理过“不听话的货”;账房孙总揣着个油布包里面是他替胡掌柜记的“暗账”谁家买了“新茶”谁家订了“女儿红”一笔一笔记得清楚。

茶贩子钱更不必说他马车上的茶叶篓里总藏着几个捆得严实的麻袋麻袋里的呜咽声曾惊得路过的货郎掉了担子。

他们的死状一天比一天狰狞像是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非要把“报应”两个字刻进骨头里。

屠夫张死在自家猪圈旁的茶丛里。

那片茶是他去年新栽的老枝还没来得及修剪尖得像淬了毒的铁钎。

他被剥光了衣裳双腿分开硬生生按进茶丛深处。

一根最粗的茶树老枝带着陈年的硬刺从他下体贯入顺着腔道往上钻最终从口腔穿出枝梢还挑着几片新抽的嫩芽沾着血丝绿得发亮。

他整个人被钉在茶丛里像只被穿了串的虫豸双臂扭曲地张开手指深深抠进泥土指甲缝里塞满了湿泥和碎茶叶。

身上覆着的茶叶足有半尺厚是刚从茶林里摘的还带着露水却被他胸口渗出的血泡得发黏一片片贴在皮肤上青黑里透着暗红。

账房孙死在他那间堆满账簿的小屋里。

他平日里用来煮茶的大铁锅此刻架在炭火炉上锅里的水早就沸透了滚着墨绿色的泡沫——那不是清水是熬了整夜的浓茶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表面浮着层油亮的红光。

孙账房的尸体就在那锅里头朝下栽着双腿还搭在锅沿外皮肤被烫得发皱剥落像煮烂的豆腐皮露出底下粉红的肉。

咕嘟咕嘟的沸声里偶尔漂起一小块带毛的皮肉混着翻滚的茶叶散发出一股茶香混着肉腥的怪味闻着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他那支总别在腰间的算盘被掰断了弦散落的算珠滚在锅边沾着点点暗红的血。

茶贩子钱的死更像是场诡异的祭典。

他被剥了皮整张人皮像褪下的蛇蜕摊在地上时还能看出他平日里佝偻的脊背。

剥了皮的躯体里塞满了干燥的陈年茶梗梗尖戳破肌肉露出白森森的茬。

有人用浸了“女儿红”的红绸将他从头到脚紧紧裹住绸子上绣的缠枝莲被血浸得发黑紧紧勒进肉里把躯体勒成了一截粗短的纺锤。

这“茶俑”就悬在他家门楣上随风轻轻晃红绸摩擦着门框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有人在暗处翻书页。

门楣下的石阶上摆着他常用来装茶叶的藤筐筐里没茶叶只有半筐指甲——是从他自己手上硬生生剥下来的指甲缝里还卡着点茶末。

每一处现场那股甜腥的茶香都浓得化不开。

血腥味是热的腐臭味是冷的唯有茶香不冷不热地缠在中间钻进鼻腔时像有条黏滑的蛇顺着喉咙往下爬滑到胃里就变成酸水。

而每个现场的角落里总有个赤身裸体的女子。

她们的皮肤白得像泡了水的宣纸轻轻一碰就会破。

长发乱糟糟地披散着有的沾着茶叶有的缠着血痂遮住脸时只能看见一截尖尖的下巴或是半只空洞的眼。

她们从不说话甚至不眨眼就那么或坐或站任由身上落满灰尘、血点或是茶叶。

有次一个捕快忍不住想给其中一个女子披件衣裳手指刚碰到她的肩她忽然轻轻抖了一下像片被风吹动的枯叶眼神却依旧空得像深冬的池塘连半点涟漪都没有。

恐慌早就在镇上生了根到这几日彻底长成了遮天蔽日的毒藤。

幸存的男人白天不敢开门哪怕太阳最烈的时候家家户户的门板都关得死紧门后传来桌椅顶门的“咯吱”声像是随时会被什么东西撞破。

窗纸上贴满了游方道士画的符箓黄纸被风吹得哗哗响朱砂画的鬼画符大多晕了色边角卷得像枯叶有的还被人用唾沫重新粘过看得出主人的慌乱。

可夜里总还是有动静——谁家的门板被撞得“咚咚”响谁家传来男人压抑的哭嚎谁家的灯一夜没灭天亮时却只剩满屋血腥。

到了第十二日天刚蒙蒙亮雾总算淡了些却把血腥味泡得更浓了。

那味顺着风淌淌过石板路淌过茶林连镇口老槐树上的乌鸦叫起来都带着股铁锈气。

钱老五家的门是半敞着的。

那扇朽坏的木门歪歪扭扭挂在合页上门轴处的木茬被磨得发亮沾着些暗红的黏液像被什么东西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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