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渡上的逆流人生第44章 供销社体检的罗生门
灰蒙蒙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我踮着脚扒开缝隙招工简章上的铅字像淬了光刺破了我守了三年的居委会补贴制干部的阴霾。
不是说居委会工作不好是居委会收入太低。
三年了每月工资仍然是30元见不到涨工资的期盼。
当我与七七届回城知青们参加全市招工考试取取得了全市第二名的好成绩这成绩攥在手里烫得人心头发颤——那些在白炽灯下啃教材的深夜那些因腿疾摔倒又爬起来的清晨总算凝成了实实在在的希望。
我下意识摸了摸右腿膝盖处微微凹陷的疤痕暗自发誓:头脑已经争得过别人这次身体绝不能拖后腿。
体检前的三天家里的空气都绷得发紧。
母亲从樟木箱底翻出那件的确良衬衫领口磨出的毛边被她用细针细细挑平袖口叠了三道压在枕头下整夜第二天展开时连一丝褶皱都寻不见。
“穿得整齐大夫也能多些好印象。
”她说话时指尖还在轻轻摩挲布料像是在抚摸我即将到来的前程。
每天清晨我都会对着镜子练习走路右腿发力时尽量把胯部挺直刻意调整着步幅让跛行的姿态看起来不那么明显;回答问题时提前在心里过三遍措辞连呼吸的节奏都反复调整——我要让所有人看到残疾只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不是我的全部。
体检那天纺织医院的走廊里挤得水泄不通。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里混着年轻人的汗味、母亲们的叮嘱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每个科室门口的队伍都像条长蛇人们攥着体检表的手都泛着白眼神里满是既期待又惶恐的光——那队伍哪里是在等检查分明是在等命运的宣判。
我在人群里小心地挪着步右腿每走一步都要刻意稳住重心脚踝隐隐发酸却不敢放慢速度生怕旁人注意到我跛行的步态。
血压、内科、五官科一路走下来都算顺利。
测血压的护士看着我的成绩单笔尖顿了顿:“可惜了这么好的分数。
” 内科大夫听诊时目光掠过我走路时微晃的身体语气里带着点惋惜:“平时多练练腿部力量步态能再稳些。
”这些细碎的善意像微光让我心里的石头渐渐落了地。
我甚至开始想象拿着合格的体检表去供销社报到时同事们会用怎样的眼光看我——不是看一个走路跛脚的人而是看一个凭本事考进来的职工。
可这份乐观在我走进外科诊室的瞬间就碎了。
诊室里只有一位戴厚眼镜的医生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手指在桌面上敲得哒哒响像是在不耐烦地倒计时。
“把裤腿卷起来走两步我看看。
”他头也不抬地说声音冷得像冰。
我慢慢卷起右腿的裤管膝盖以下的肌肉明显比左腿细一圈皮肤贴着骨头能清晰看到青色的血管。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挺直脊背按照平时练习的样子走了两步右腿落地时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晃。
医生没说话起身走过来不是轻轻触碰而是用手指狠狠按在我右腿的肌肉上——那力道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戳穿剧痛顺着神经窜上来我忍不住浑身一颤手紧紧抓住了桌沿。
“什么情况?”他终于开口目光扫过我的腿像在看一件不合格的商品。
“小儿麻痹后遗症右腿肌力差些但走路、干活都不影响。
”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手心却已经攥出了汗。
医生的笔在体检表上停住眉头皱了起来:“肌肉萎缩这么明显走路都晃还说不影响?”他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墨水晕开一小团黑渍“搬运货物、站柜台要长时间站立你这腿能扛得住?” “我能!”我急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我生活完全自理算账、记账都没问题供销社的工作我都能胜任!”我想把自己能做的事全说出来想让他知道我不是个需要被照顾的人。
可他根本没听低头在表格上飞快地写着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刺耳得很。
最后他拿起蓝色的印章“啪”地一声盖在纸上——“不合格”三个字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我心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我僵在原地看着那张纸眼睛里突然就模糊了。
就在这时旁边视力检查的队伍里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年轻人眯着眼凑在视力表前连最大的“E”字都看不清楚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方向。
测视力的医生皱着眉拿起笔就要记录突然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走了过来——我认得他刚才在走廊里见过一直背着手闲逛眼神总在人群里扫来扫去听人说他是供销社的招工干部。
“张大夫辛苦您了。
”中山装笑着递过一根烟打火机“咔嗒”一声打着“这是咱刘科长的外甥最近为了考试熬了好几宿眼睛有点疲劳您多担待。
” 张大夫的脸色瞬间缓和下来接过烟夹在耳朵上拿起指挥棒随意指了指最上面两个“E”:“看得见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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