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渡上的逆流人生第46章 晚风与护膝裂痕与暖阳
我们总拣着傍晚天擦黑时出门。
那会儿街面上的人渐渐散了小贩收摊的铁皮桶叮当响自行车铃在暮色里飘得远最不容易被熟人撞见。
我骑着“永久”载着刘琴在沿江路上沿着长江慢慢转车后座的她轻轻靠着我发梢偶尔扫过我的脖颈痒得人心尖发颤。
路边的馄饨摊还冒着热气巷子里飘来谁家收音机里《红灯记》的唱段她会凑在我耳边用细细的声音讲待业时的趣事——比如帮邻居看孩子被小家伙抓乱了头发或是去粮店排队遇上好心的大妈让她插了队。
她的声音混在风里软乎乎的比收音机里的戏词还动听。
我也会跟她聊文书工作里的小插曲:张大爷办居住证时把出生年月写错闹了“老顽童”的笑话;李婶开证明时忘了带户口本急得直跺脚最后还是我帮她去家里取的。
我们的笑声被晚风裹着飘在马路上连渐渐沉下来的夜色都变得温柔仿佛这古老的江边马路、这暮色都只装着我们两个人。
后来刘琴在她父亲的工厂找了份临时工的活儿当厂里给她发了副白色棉线劳保手套。
那手套薄薄的针脚算不上细密指缝处还带着点线头可她当成了宝贝每天揣在布包里连干活时都舍不得戴怕磨坏了。
入秋后天渐冷有天傍晚风特别紧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割得生疼。
她约我在四号码头见面我提前半个钟头就到了手插在口袋里在寒风里来回走动心里却盼着她能快点来。
当我远远看见她的身影时我赶紧迎了上去。
她裹着件旧外套脸蛋冻得通红从布包里掏出个东西红着脸递过来指尖还带着点凉气:“你骑车腿不方便风一吹准凉我把手套拆了织了这个……”我接过来一看是对米白色的护膝针脚密密麻麻的摸上去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淡淡的机油味——那是她在工厂上班时沾上的混着她手心的温度暖得发烫。
我攥着护膝心里像揣了个小火炉连刮在脸上的冷风都好像不那么刺骨了。
那会儿物资紧俏一副劳保手套已是稀罕物她却拆了织成护膝给我这哪里是普通的毛线分明是她趁着工间休息、晚上就着台灯一针一线攒下的心意每一针都绕着牵挂每一线都裹着疼爱。
还有一次我加班整理居委会的旧档案她来帮忙天都黑透了整栋楼只剩档案室还亮着灯。
屋里堆着一排排旧文件柜漆皮掉得斑驳露出底下浅黄的木质纹理空气里飘着老纸张特有的霉味儿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偶尔还有窗外的猫叫“喵”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家离居委会不远稍有时间她就在家里借理由就溜了进来。
这天晚上气氛慢慢变得不一样。
我看着刘琴垂着的睫毛在台灯暖黄的光里投出淡淡的影子像两把小巧的扇子轻轻颤动着。
我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手心也开始冒汗。
就在我们第一次小心翼翼接吻时我没站稳身体一歪“哐当”一声碰倒了旁边的文件筐。
里面装的是1976年地震时原来街道革命委员会干部职工值班记录一沓沓纸哗啦一下散了一地像下了场无声的雪落在我们脚边。
那些纸页都泛黄了上面的钢笔字有些模糊却还能看清“谁值夜班”“帮居民转移物资”的记录字里行间藏着当年的紧张与慌乱也藏着邻里间的互助与温暖。
我们俩都慌了赶紧蹲下来捡指尖偶尔碰到一起又像触电似的飞快缩回去。
抬头对视时都忍不住笑了脸颊烫得厉害像两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那些旧纸页记着过去的沉重可那一刻我只觉得青春里的这点悸动像一束光把那些沉重都照亮了让这满是霉味儿的档案室都充满了希望与暖意。
可好景不长。
没多久刘琴的母亲退休了她顶替母亲进了B电器厂成了正式工人。
那天她来找我时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把拉住我的手声音里满是兴奋:“我到厂里报到了也是工厂的人了!以后就能吃商品粮拿固定工资了!” 在她家看来这是天大的“阶级跃迁”——从待业青年变成国营工厂职工身份彻底不一样了她仿佛一下子迈进了另一个圈子。
她的世界确实一下子大了。
我们每次见面她总跟我讲厂里的新鲜事:新同事有多热情车间里的流水线有多先进机器运转的“哒哒”声多有节奏甚至食堂的饭菜比家里的还香。
她说话时眼里闪着光那是我从没见过的兴奋。
可渐渐地我也察觉到了变化: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天天盼着见面偶尔来一趟也总说“厂里忙要加班”;说话时会突然走神眼神飘向远处好像心里装着很多我不懂的事。
我握着她的手能感觉到我们之间好像多了层看不见的膜有些东西正在慢慢变远像手中的沙子无论我怎么用力攥着都挡不住它从指缝里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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